作為一位音樂教育與合唱指揮博士,我在科技大學從事音樂通識教育多年,始終思考著如何將專業音樂能力帶給非音樂科系的學生。我相信,每一堂課都可能是學生在大學的最後一堂課,因此,我時常想著:他們能夠帶走什麼?能夠影響他們一生的,會是什麼?
在這樣的情境設定下,每一堂課既是回顧的鏡頭,也是人生的起點。我將自己的教學理念命名為「從舞台走向課堂,從研究走入人群」,希望透過創造舞台給學生,提供他們自我表達和終身學習的歷程。
2025-08-14
作為一位音樂教育與合唱指揮博士,我在科技大學從事音樂通識教育多年,始終思考著如何將專業音樂能力帶給非音樂科系的學生。我相信,每一堂課都可能是學生在大學的最後一堂課,因此,我時常想著:他們能夠帶走什麼?能夠影響他們一生的,會是什麼?
在這樣的情境設定下,每一堂課既是回顧的鏡頭,也是人生的起點。我將自己的教學理念命名為「從舞台走向課堂,從研究走入人群」,希望透過創造舞台給學生,提供他們自我表達和終身學習的歷程。
從專業音樂角度進入通識教育,中間會有矛盾或重疊,如何找到交會點是關鍵所在。正如前面學者提到,通識教育絕對不是專業課程的淺顯化或通俗化,而是如何深入淺出。
在科技大學,我面對的學生來自不同專業背景,雖然他們都應該接受過12年的音樂國教課程,但實際程度差異極大。有些學生從小學習音樂,有些則是完全的素人。不同學科背景也造成他們不同的思維模式和學習方式。因此,我的教學目標是促進理解、溝通與對話,促進學科整合,並希望他們未來在專業領域中能與音樂產生交會,或有所衍伸發展。
我相信音樂密碼是每個人都有權利理解的,它具有強大的療癒力量,可以提升生命意義。音樂是每個人都可以享受的權利,可以作為媒介和平台,帶領學生感受美感,尋求理性與感性的平衡,激發跨域思維,獲得個人實現。對於非主修學生,跨域對話與探索第二專長是我的主力;對於相關領域學生,則希望能強化其專業,厚實跨領域發展。
每學期開始,我會對學生進行詳細的背景調查,包括一一聽取他們的聲音,了解每個人的特質、音色、音準和能力。即使面對100多位學生,我也會花一整堂課時間完成這個過程。這樣做的目的是精準掌握學生的背景能力,才能準確選擇適合的教學內容。因為在16週的課程中(扣除第一堂課和最後回饋,實際只有14週),要完成一齣合唱劇場或音樂劇場是非常大的工程,需要精準掌握每個環節。
面對背景多元、音樂先備經驗偏少,但善於動手操作的科技體系學生,我採用20世紀美國當代音樂教育學者雷默(Bennett Reimer)的美感教育理論與奧福(Carl Orff)的實踐理念。Music是一個動詞,學生透過主動聆聽、主動演出、演唱、創作等方式學習。這種學習途徑是先有體驗,然後回到命名,再回到印證。與其告訴他們音樂史或音樂理論如何,不如讓他們親自實作。例如,在合唱和聲練習中,讓學生體驗soprano、alto、tenor、bass不同聲部的角色。在重疊的和聲中,每個人扮演的角色並非均衡的,需要有深淺層次來調出音色。在這個過程中,學生慢慢理解調性概念、和聲理論,從體驗中學會命名,再回到理論印證。
我也喜歡運用多感官方式帶領學生進行音樂實作。從動作化音樂開始,透過對音樂情緒的感知,引導學生連接音樂元素。例如,先讓學生回答感覺是明亮或陰暗的,再慢慢引導討論調性概念。我也讓學生進行聲音採集,拼貼製作自己的生命音樂故事,結合表演課程、肢體課程和多媒體創作,豐富學習體驗。
我在臺科大開設的音樂通識課程涵蓋了音樂文化、音樂劇場和活力合唱三大領域。音樂文化課程期待更多議題導向的討論與創作,讓學生掌握各種音樂風格和歷史脈絡。除了講授外,學生有很多時間進行個人數位創作,運用maker方式創作。課程包括藝術與其他領域的共感、臺灣音樂地圖、社會脈絡中的音樂等專題。
音樂劇場課程是一個綜合表演藝術的形式,外在是表演,內在可以述說個人生命,審視人我關係。我採用古希臘哲人的全人音樂教育思維,以及奧福完全劇場發展出的基礎音樂戲劇理論。活力合唱課程則強調多元性,我融入多元感官,但經典仍然重要。優質曲目是最重要的重點,因為其中包含我要給學生的涵養,包括音樂要素、聆聽能力、風格歷史脈絡的掌握等。
我希望建構學生的多元能力。音樂鑑賞解析能力不只是聽好聽或不好聽,要能分析原因、理解時代背景,和當代詮釋。透過運用多元文化曲目,拓寬國際視野,建立文化認同。表演技能與敘事能力的培養也很重要,現在孩子成長過程中與人群關係較疏離,需要學習與他人合作。合唱中你不可避免地必須要跟別人一起唱,這是很好的協作訓練。
跨界整合能力的培養可透過結合視覺、動作、科技互動等多元素實現。當我們將視覺呈現、動作表達與科技互動等不同領域的元素融合運用時,便形成了跨域整合的實踐。
在舞動合唱中,我考量如何放大或輔助音樂展現,而非為了動作而動作。我會考慮聲部分佈、風格與曲式結構的關聯性,引用拉邦動作分析(Laban Movement Analysis)的五大要素進行結合。例如,將Jingle Bells(《聖誕鈴聲》)與Nutcracker(《胡桃鉗》)結合,創造出有趣的舞動合唱作品。這不僅訓練學生的音樂能力,也培養他們的創造力和表達能力。
合唱劇場必須有故事架構,我教導學生如何產生故事的DNA,從主角如何遇到阻力與助力,最後回到平衡點。這樣的邏輯幫助學生理解戲劇結構,也培養敘事能力。
從2012年開始,我開始製作音樂劇場,第一部是《悲慘世界》的臺灣演義。我們使用原曲,但重新改寫故事,投射在臺灣1970、80年代經濟起飛時期,讓學生在熟悉的時代背景中發揮專長。後來的作品包括《瘋老媽子》(改編自《媽媽咪亞》)、《畫裡畫外》(使用《歌劇魅影》選曲)等,都是在臺灣情境下重新詮釋經典音樂劇。
在《畫裡畫外》中,我們將故事設定在美術館,學生需要研究如何將畫作中的人物活化,萃取元素,創造人物。這種跨域結合讓學生深入思考藝術作品的內涵。透過不同作品,我們探討生命議題、性別翻轉等當代重要主題。例如,改編《美女與野獸》探討落日情歌,思考生命意義;在《西城故事》中討論醫生與死神的拉扯,探討生死課題。
我邀請不同文化背景的藝術家到課堂,例如西藏的馬楊金老師,讓學生體驗多元文化。我們也參加快閃公益活動,將課堂學習延伸到社會服務。這些活動都體現了音樂教育不僅是技能傳授,更是文化理解和社會關懷的培養。
我們透過製作不同的經典作品,將創作延伸至MV製作與舞蹈合唱表演。這種多感官學習模式整合了音樂、動作、視覺等多重元素。以《布蘭詩歌》的演出為例:舞台上有98位學生參與合唱,我同時在課後指導管樂團練習,最終將所有演出單位整合呈現。學生們還自製MV並投影於舞台兩側,現場形成了管樂演奏、指揮引導、合唱團演唱的完整音樂劇場。這樣的大型製作不僅提升學生的音樂專業技能,更重要的是培養了他們跨領域協作與統籌規劃的能力。
在敘事能力的培養方面,觀察力是重要的基礎。我透過設計小型暖身活動,引導學生學習感受與觀察周遭環境。課堂中著重簡報技巧的訓練,讓學生運用文字、影像、音樂、肢體等多元形式來表達想法。此外,我也帶領學生參與策展實務,在實作中學習規劃與組織。當然,演奏與演唱的核心技能仍是不可或缺的訓練重點。
透過音樂實作,學生能對複雜多樣的生命課題進行感性的主觀表達,藉由參與和付諸行動(包括到安養院服務),探索自己的表達能力和敘述能力。在歌唱中與世界接軌,尊重各種文化;在與劇場融合時激發創作潛能,培養多元思考和統整能力。這正是全人教育的體現。
每一次的教學都是新的嘗試,每一屆學生都帶來不同的挑戰和驚喜。透過音樂這個共通語言,我們不僅傳遞知識技能,更重要的是培養學生的人文素養、創造能力和社會關懷。
我將自己的教學歷程稱為「未完成的樂章」,因為教育是一個持續的過程,需要在每一屆學生身上繼續譜寫,在每一次的教學互動中持續成長。我希望能延續這樣的熱情,累積更多教育成長的共鳴。
音樂教育在通識教育中的價值,不僅在於培養學生的藝術涵養,更在於透過音樂這個媒介,培養學生的感性能力、創造思維、合作精神,和跨域整合的能力。在科技主導的時代,我們更需要音樂這樣的人文藝術來平衡學生的身心發展。
每一堂課都是一個舞台,每一個學生都是主角。我希望透過音樂,讓學生在大學的最後一堂課中,帶走的不只是知識,更是一種面對生命的態度和能力。這就是教育最美好的地方——它永遠在路上,永遠充滿可能。